反映会计人生的小说

taihangshanjus

习惯四部曲之四

漂泊

韩铭忠

“在国企里生存靠的是人脉，人情关系是迈入国企的敲门砖；在民企中生存靠的是实力，工作经验是迈入民企的敲门砖。随着人才市场化的推行和发展，就业难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由于大中专院校盲目扩招，会计专业被炒得日益火热，造成供需失衡；而退休人员的大量返聘又加剧了社会上会计人才需求量的萎缩。随着国企前赴后继地逐渐倒闭，越来越多的国企会计也加入到了求职大军的行列。”

宽阔的演讲厅内座无虚席，几百双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演讲台。齐晓旻正在演讲台上为省会某知名高校会计学院的学生们做主题演讲，这是他受聘该校会计实践校外辅导员以来讲授的第一节课，也是本年度会计实践的动员课，他演讲的题目是《新形势下会计人员的处境和出路》。

“会计专业毕业生就业难最直接的制约因素还是工作经验，可是大学刚毕业哪来的工作经验呢？会计界不像医学界，高等院校的教授们作为专家在门诊坐诊，医院的专家大夫作为老师为学生授课，他们传授给学生的不仅仅是理论知识，更多的是实践经验。而会计界的教授们只讲课不做账，企业的会计人员们只做账不讲课。学术界研究出的会计理论过于超前，并且完善起来非常困难。而会计人员的实践成果因研究者文字功力缺乏，不能转化为理论成果。这样一来油是油，水是水，难于交融。由于学生们很难接触到会计人员的实践成果，因此大多数学生只能学习到任课老师讲述的理论，从而形成一种畸形片面的文化素养。”

“也许是由于对国企员工的偏见根深蒂固，国企会计直接进入大中型知名民企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依赖社会人脉在需要熟练会计的小作坊或小公司中谋求一席立足之地。没有社会人脉的就连找这么一个适合自己的小作坊或小公司都是难上加难，只能到处碰壁，甚至遭受白眼。在职海中漂泊的劳动者就要勇敢面对碰壁，就要禁受住白眼。碰壁后才会反思，遭受白眼时就会拆招应对，因此有人说碰壁和遭受白眼是职海中进步的阶梯。”

齐晓旻自己就是在不断碰壁和屡遭白眼中走过来的。

离开国企后，他在省城里影响最大的人才网上注册了求职简历，根据招聘信息一家一家地投下去，大都石沉大海。

突然间在邮箱里看到了一封面试通知：我公司已收到你的应聘资料，你应聘的岗位是财务部会计主管，经初步审核履历后，恭喜你符合本公司之职缺招募条件，人力资源部已招手安排面试，并邀请你于某年某月某日8点半来我公司参加面试，过期不候！

约定的日期来临，由于第一次参加面试，齐晓旻很兴奋，一大早就到了那里，坐在门厅看公司的介绍资料。时间不长服务人员带领着进入写字楼房间，看到被小隔板隔开的一个个小隔间，齐晓旻感觉很不舒服，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吗，实在是闷死了。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光景，面试官出来了，自我介绍是公司的财务经理。财务经理看起来比自己要小的多，齐晓旻暗自叹息。

财务经理瞟了一眼手中的纸质简历说：“我看你的简历上说，你做过财务处副处长，你这个副处长日常都做些什么工作呢？”

齐晓旻如实回答：“我分管日常的会计核算和成本管理以及对分厂的考核工作，同时还肩负着会计凭证的稽核。”

“你们财务处有多少人？”

“总共十三人，包括正处长和两个副处长。”

“你的管理团队中有多少人？都是怎么分工的？”

“七个！一人负责购货与付款循环、一人负责销售与收款循环与会计报表、一人负责汇总分厂的成本资料进行日常的成本核算、一人负责涉税事项、一人负责固定资产兼其他往来和工资核算，一人对分厂的经营情况进行日常的考核，再加上我本人。”

“队伍够庞大的，你具体做什么工作呢？”

“会计凭证的稽核、成本计算资料的审核、会计报表的审查和财务活动分析、分厂考核方案的草拟和分厂考核资料的审核。”

“你怎么评价你们单位的管理工作呢？”

“作为省城的一家老国企，单位的管理制度还是很完善的，日常的财务管理和核算还是比较规范的。”

“既然单位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离职呢？”

“我认为民企更能实现我的理想。”

……

面试进行了个数小时，齐晓旻和财务经理谈得非常融洽，最后财务经理让齐晓旻在家中静候通知。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等来录用通知。

后来齐晓旻又到一家化工企业面试应聘财务主管，人事部、财务经理和财务副总都通过了，财务副总说新厂区投产时报到，到时人事部会发通知告诉你具体时间的。录用通知同样是遥遥无期，一年后齐晓旻浏览求职信息时，发现该企业还在招聘财务会计和财务主管，需求人数和原来一模一样。他倍感纳闷，为什么这家企业的员工就这么难招呢？

接下来又是漫无目的的网投和忐忑不安的面试还有那遥遥无期的等待……

历经无数次求职失败后，齐晓旻心寒到了极点儿。

他在人民公园内漫无目的地沿着月牙湖边的环形小路行走，湖面上一片片绿油油的浮萍在眼前随风漂荡。

“也许这些浮萍中就有我自己吧！”齐晓旻感慨万端。

误打误撞，齐晓旻进入了一家商贸公司，担任会计职务。初次在民企找到自己的位置，准备奋力拼搏大显身手的时候，一个小职员的辞职，把他搅入了痛苦的旋涡。

齐晓旻刚转正后不久，公司的出纳兼内勤意外怀孕，为了休养保胎，办理了离职手续，老板便把内勤的职责也压给了他。说是暂代一个月，招来新人后让他再专干会计。由于明确说是暂代，工资待遇并没有调整。齐晓旻本来就不擅长内勤，再加上商贸企业的特殊性，齐晓旻难以适应。该公司的业务是通过QQ群运作的，所有业务员全部在群里发布进销业务订单，出纳见信息后通过网银收付款，内勤根据群里的信息登记订单，每天晚上向老板汇报应收应付金额。由于业务员们不到公司坐班，订货信息的发布也不分上下班，有时夜间两三点发布，如果不及时整理可能就漏掉订单，再加上执行订单时价格经常调整，调整的价格免不了忘记发布。在这种皮包公司里，自己的购货方要求送货时，公司物流员立即寻找承运司机，由承运司机直接将货物从公司的供货方运往购货方制定的地点。内勤除了经常和业务员核对价格外，还要及时与承运司机核对实际发货数量及实际验收数量。最反感的还是同客户进行电话对账和催款，遇到素质好的还能心平气和地答复你，遇到素质差的一说催账就骂骂咧咧，你还得好言答对。为了避免遗漏信息，齐晓旻晚上都不敢睡实，多次醒来查看群里的业务信息，一个月下来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但是老板并没有招聘内勤人员的迹象。齐晓旻向老板提起自己不适合做内勤，希望新人早日到岗。老板只说了一句，过一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齐晓旻终于明白了老板压根儿就没有招聘内勤的打算，后来的一件事让他彻底看清了老板的真实面目。

一名业务员在销货订单中提高了送货价格但没有在群里发布信息，也没有口头告诉晓旻。对账时客户也没有主动提到价格发生调整，导致少收了部分货款。

老板大发雷霆：“你怎么搞得啊？连账都对不清，让我怎么依靠你呀！”

齐晓旻辩解说：“我真的不知道调整价格的事。”

老板质问业务员时，业务员一口咬定电话通知了齐晓旻。

老板怒气冲天：“老子的小本生意能经得起你败坏吗？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给老子滚蛋！”

一怒之下，齐晓旻提出了辞职。老板说：“你现在就可以滚，本月工资全部扣除弥补公司损失。”

他欲哭无泪离开了这家商贸公司。

齐晓旻又经历了两家民企短暂的就业生涯后，进入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做了一名项目经理。因业务需要，他一边努力工作一边恶补新政策和审计技巧，短短的时间里业务水平突飞猛进。他做过报表审计、还和税务师事务所联手做过企业所得税汇算清缴鉴证和土地增值税清算鉴证，最辉煌的还是承接了京城的一些高新技术企业的确认审计，对高新企业的确认形成了一系列独到见解，但却因此栽了一个小跟头，在老板脑海中埋下了不满的种子。

当时他们与京城某企业签订了高新企业认定审计业务约定书后，带领项目组进驻该企业。企业按照他们的要求，提供了企业营业执照副本、税务登记证书、公司章程及最近一期的验资报告、经具有资质的中介机构鉴证的企业最近三个会计年度的财务报表（含资产负债表、利润及利润分配表、现金流量表）等资料的复印件，也准备好了按工作部门列示的企业员工花名册、具有大学专科以上学历的科技人员的学历证书复印件、公司简介的宣传资料及组织结构图，对房产土地也提供了相应的产权证书和最近三年有关的有效的房屋（或土地）租赁合同。但是索取与技术创新活动有关的证明材料时，发现他们只有内部立项证明材料根本没有外部立项的证明材料。该企业虽然提供了科协要求报送的近三个会计年度开展研究开发等技术创新活动的报告及三个相关年度的《企业年度研究开发费用结构明细表》和最后一个年度的《高新技术产品（服务）收入明细表》但都没有提供编制说明，要求审计人员代写编制说明。项目组严格按照中国注册会计师审计准则、《高新技术企业认定管理办法》和《高新企业认定管理工作指引》的要求进行了审计，在企业提供的账目中，高新技术产品和非高新技术产品没有分别记账，他们根本没法确认《企业年度研究开发费用结构明细表》和《高新技术产品（服务）收入明细表》的数据是否属实，要求该企业提供保证数据资料完全属实并为此承担责任的书面承诺，当时该公司也没有表示反对。回所里后，齐晓旻向老板如实做了汇报，老板说只要他们提供承诺书就给报告，咱们的目标是报酬最大化但不要有风险。然而领取审计报告时，该公司并没有带来承诺书。

齐晓旻问该企业人员：“怎么没有带来承诺书？”

对方反问：“既然我给你们支付审计费，你们就有义务确保审计报告及所附资料数据的真实性，为何还让我们保证呢？”

齐晓旻说：“数据是你们企业提供的，我们只是鉴证，如果你们提供了不实的数据，我们也得出具你们符合申报标准的审计报告吗？”

对方反驳：“你怎么能证明我们提供的数据不真实呢？”

齐晓旻说：“你公司的领料单和费用明细单没有分出高新技术产品和非高新技术产品，账簿记录也没有分别核算，数据是你们撇出来的，那你们怎么证明数据是真实的呢？”

对方恼羞成怒：“你们到底给不给报告啊？”

齐晓旻请示了老板后说：“你们在承诺书上盖了章，结算审计费后立马给你报告。”

“哼！报告我们不拿了，你们不出照样有人出，我就不相信这块肥肉没人吃！”

只听“咣当”一声，来人气冲冲地摔门出去了。

本来是老板同意的，没想到丢掉的该客户却在后来成了降薪的“罪证”之一。

时光飞逝，一转眼又过了五个月。齐晓旻承接了一起本应由助理人员独立完成的任务——为省文联的一个协会验资，没想到这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却成了他的“滑铁卢”。

第二天早上，他兴冲冲地赶到省文联大楼上该协会的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后，满脸横肉的办公室主任问道：“你是来做验资的吗？”

“嗯！”齐晓旻彬彬有礼地回答。

“我来问你，你们验资需要我们提供那些资料？”

齐晓旻急忙从包中掏出一张纸，“你们需要准备的资料都记录在这张纸上了，照单子所列准备就行了。”

办公室主任一脸不屑，“我让你一条一条地给我背背！”

齐晓旻正要背条款，办公室主任不耐烦地摆摆手，“别背了，我看你根本就不懂，让你们老板换人，不换人就不让你们做了。”随后一个电话打给了老板。

办公室主任的一系列举动，犹如晴天霹雳，把齐晓旻击得懵懂转向，自己并没有说错话，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很快老板来电了，“你回来吧！我已经让罗琴过去替你了。”

回到所里，老板把他叫进办公室说：“你的过失太大了，差点儿又丢了一个客户。上次高新企业认定你丢了一个大客户，我已经原谅你了。这次必须处罚，从这个月开始，你的工资暂降为助理级，但可以以经理的名义带队。”

拿着助理的薪资干项目经理的活！齐晓旻觉得憋屈，两次事件自己有何过错呀？看来此处不可久留了。

心里沮丧的齐晓旻把几个好哥们约在一起边吃边聊。齐晓旻讲述了自己离开国企后的所遭所遇。

杨诚说：“既然降薪了，说明老板对你已经失去了信任，再呆下去已经索然无趣了，不如及早离去。”

李战胜说：“民企不同于国企，有的老板素质低，开口骂人很正常。在人屋檐下焉得不低头，无论进入那家民企都要做好忍气吞声的准备。”

焦国聪说：“战胜说的也对，以后在民企要多个心眼，尤其家族企业人际关系更复杂。但是这家事务所你是无法呆下去了，还是找个企业干会计吧！”

齐晓旻说：“我觉得现在比刚离开阀门厂时轻松多了，只要有能力在民企还是有用武之地的，民企老板用人看的是有没有利用价值。”

李战胜说：“看来晓旻已经开始接地气了，事在人为啊!”

齐晓旻说：“国聪说的对，我觉得我的专长在财务方面，审计行业确实没有优势，尤其不擅长交际。”

张光宣说：“社交是锻炼出来的，来来往往吃吃喝喝多了，人脉就有了。”说到此处，张光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叔叔在元州市的一个县里搞农业土地开发，听说需要会计。你要是愿意驻外的话，我给你问问。”

齐晓旻说：“行，你问问吧！我去那都无所谓，只要顺心就行。”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非常开心，转眼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齐晓旻到款台结账时，才知焦国聪已利用去厕所的机会结过账了，齐晓旻的心被同学们的真情温暖着。

几天后，齐晓旻接到张光宣通知上班的来电。开完当月工资后，齐晓旻没跟事务所老板打招呼，来了个不辞而别，离开这家会计师事务所，来到元州市阜阳县开始了新的漂泊。

“离开国企以来的一系列遭遇击垮了我的斗志，挫掉了我的信心，我在失望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来到阜阳后遇到了一个女孩，她是我一个同事的女儿，每天中午都在公司吃饭。当我听说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孩子竟然敢接一家商贸企业的会计时，感到万分震惊。当时我的第一反映就是这小女孩胆子够大的，我问她你能干了这活吗？小女孩的回答干脆利落：敢接就得干下去。霸气的回答充满着自信，把我这个拥有二十多年经验的老会计的斗志和信心给振回来了。我在阜阳的三年表面上是悠闲潇洒的三年，实际上是深研本行业成本性态结出硕果累累的三年，是融入社会锻炼交际应酬能力不断提升自信力的的三年。在与同学的交谈中我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只有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才是职海生涯中制胜的法宝。”

此时的齐晓旻仿佛又看到了湖面上的浮萍，正沿着自己理想的航向漂移。

刚来阜阳不久，齐晓旻和县地税局主管分局长因城镇土地使用税发生了一次争执。他在谈到此事时说，“我公司的办公场地是租赁的，分局长认为出租人并没有实际使用办公场地，因此我公司是实际使用人。为此我据理力争，我告诉他出租人既然收了费，其出租场地就是一种经营业行为，负有缴纳城镇土地使用税的义务，即使合同中明确由承租方承担，也是以出租方的名义缴纳的。最后争议交到税政科，税政干部赞同我的观点，纳税一事也不了了之。”

真是不打不相识啊！齐晓旻和分局长经常在一起谈论税收政策问题，也偶尔在一起喝几杯薄酒，多次礼尚往来下来两人竟然成了好友。谈到纳税态度时，齐晓旻对分局长说，“该交的税款我们肯定交，不该交的税款缴纳了就是对企业的不负责任”。

齐晓旻在同齐丽燕QQ上闲聊时，还提起了此事。他说：“这里的民风很淳朴，税务、银行甚至政府官员都很好打交道，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来我往中关系都会越走越近的。”

齐丽燕说：“自从上次省城一别后，我没有联系过你，但是对你开始漂泊以来的经历，我是清清楚楚的。老实说当时我也不敢联系你，因为我知道你的自尊性很强。我一直担心你的书呆子脾性没法融入社会，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丽燕还告诉他，组织上安排让她到一个乡里担任教育组长，可能调令很快就会下来。

齐晓旻问：“你脱离学校到乡镇能适应吗？”

齐丽燕回答：“咱们本来就是一枚小螺丝钉，钉到那里就在那里发挥作用。”

由于阜阳地处燕山深处，全县处在群山环抱之中，是闻名全国的贫困县。新上任的县领导班子急于摘掉贫困县的帽子，但由于地形地质条件的限制，靠房地产带动产业经济实现脱贫致富，实在是难上加难。经过多次实地考察，头脑灵活的县委书记把眼光盯在了增加占补平衡指标上，你占地我补充，钞票照样能进入我的囊中，兜里有了钱，我照样可以修桥筑路治河造景打造宜居山城。张光宣的大学同学的叔叔——张总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颇具实力的投资商被县领导班子引入阜阳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县领导班子决定先上车后买票，先让投资商动起来，县政府再全力以赴帮办一切手续。企业边流转边干活，政府相关部门跑办调规和立项，就这样开始两条腿走路了。

以张总为首的工作团队注册公司后，开始深入项目村进行土地流转，由于村两委班子宣传工作不到位，村民对项目缺乏认识，流转进度非常缓慢。在农业生产责任制下，村里的荒山和枣捻地同耕地一样也是分割成“井田”分给村民的。一片坡地分属多户，只要中间有一户不同意流转就难以形成规模性开发，这样造出的熟地地块小形状不规则不便于耕作管理。为了加快流转速度，乡镇组成宣传组进驻村里，公司员工也自觉加入宣传组走村串户，和村民聊天解答村民的疑惑。此情此景使人不由得想起《暴风骤雨》中共产党员萧祥带领工作组在元茂屯开辟工作时，深入群众、访贫问苦、发动群众、调查研究发展壮大积极分子队伍斗地主的场景。不同的是现在的工作没有斗争对象，只有争取对象。

经过半年的艰苦攻坚，县里的调规完成了，土地流转也到达了一定的规模。公司组建了工程部、测绘部、规划部、后勤部、财务部、办公室六个部门，下设驻村项目经理及项目部。一批批工程机械陆续开赴战场，加入到了挖山造田的行列。随着工程进度的突飞猛进，股东们带来的投资款已经囊空如洗了，就在即将山穷水尽的时候，县长批示财政局以财政借款的名义借给公司三千万元。在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公司部分项目村的土地整治工作进入了水利设施和电力设施铺设和安装阶段，同时县政府的项目立项工作也有了眉目，但是新的立项政策却给公司来了当头一棒——立项需要有资质的建筑公司中标且不能分包。公司营业执照上的经营范围中虽有土地整治项目，但由于没有建筑公司资质，按照新规不能承揽土地整治项目。

“难道财政出资盖一座厕所或筑一个灶台也需要有资质的建筑公司来中标吗？”公司员工们都不理解土地整治新政。然而事情总得需要往前推进，公司很快就和有资质的建筑公司签订了挂靠合同，国土资源局通过规范的招投标程序，为公司以中标公司的名义办理了立项手续。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公司的资金已经支付，且工程本身都是分包出去的，资金怎么走，难道要通过中标公司空转一遍吗？然而中标公司并不愿意造这个实际没有发生的假账。

验收时，专家组成员对租赁资质的行为心知肚明，也没给出合理的答复，只是要求国土局和中标公司财务部门把账做好迎接延审。三方当事人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准备着资料，但直到公司撤出阜阳，也没有见到审计组来延伸审计。

由于政策不完善，各行各业都有难言之隐。该县国土局耕地保护股股长谈到土地整治项目时说：“承揽增加土地占补平衡指标的土地整治项目有严格的资质要求，必须具备一定级别的建筑资质，而实际上有资质的建筑公司并不愿意干，最后中标的实际上都是披着资质外衣的个体老板，以挂靠方式出租资质成为人人皆知的潜规则。据我了解，承揽市政工程项目的真正施工方也大都是草头队伍，中标公司很少派遣正规军前来支援，这也许是豆腐渣工程屡禁不绝的原因吧。”

齐晓旻在阜阳呆了三年，由于经常参与接洽，同税务局、财政局、国土局以及林业局的一些中层干部和科员相处得倒也融洽亲密。阜阳县城是个山城，山上翠柏挺拔青草郁郁葱葱，山禽野兔自由自在地在行人的眼前晃动；这里空气清新少有污染舒适宜居，闲暇之余爬山成了必修课。他经常和机关里的朋友们结伴同行，有时也独自在山野里闲逛，曾经偶遇到的陌生面孔们也日益熟识了起来，长此下去竟成了牵挂。三年来他的足迹踏遍了阜阳县城的沟沟洼洼，畅游遍县城周围的庙宇、寺院和道观，尝遍了山中的桃杏枣李桑葚等野果，也了解到不少当地的风土人情和趣闻轶事。除了语言不能改变外，他几乎已经成了半块儿阜阳人了。

也许是利益驱动吧，国税和地税同时为公司辅导了企业所得税。记得有一次齐晓旻和国地税分局长同在一起的时候，提起了此事，两个局长在酒桌上还干起了嘴仗。地税分局长说，企业所得税是跟着主税种走的，主税种营业税在地税，自然由地税征收。国税分局长说，按照新规定，新成立的公司企业所得税都由国税征收。齐晓旻笑着说，你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可不知给谁交了。说实在的地税大厅**发票时，即使有国税出具的企业所得税管辖证明，也要预交企业所得税。可是地税预交的企业所得税，国税申报系统里并不承认。最后国地税分局长协商的结果是地税报表中只当企业所得税不存在，地税开具的发票收入和预交的税款在国税不显示也不参与汇算清缴，只申报国税系统管理下的收入。这种灵活机动的处理方案也许只有这种偏僻的地方才会出现。

地税代征的工会经费一般是按照月工资总额分月预交的，但在阜阳却是集中在某一个月和残疾人保障基金一块儿征缴，平时则按月零申报。公司员工流动频繁，根本不存在固定员工，经与国税协商每年都是核定金额缴纳。地税分局长曾经过说，你们公司投资巨大，资金比较紧张，适当交点儿就行。

齐晓旻去元州出差时，意外中碰上了高中同学赵新国，虽然没在过一个班，但同在异乡同学之情彼此倍感珍惜，这位在元州电台当财务部主任的哥们儿给了他不少帮助和鼓励，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谈到两年前的高中同学大聚会时，新国说出了四句话令我回味无穷：“不要炫耀你的钱，在医院那就像纸； 不要炫耀你的工作，你倒下了，无数人会比你做得更出色； 不要炫耀你的房，你去了，那就是别人的窝； 不要炫耀你的车，你离开了，车钥匙就握在别人手里了！ 你唯一可以炫耀的是: 你的健康!”

后来因股东内讧，资金链断裂，公司建设的产业园区转交给了政府，他随着领导班子办理完清算手续后也撤离了阜阳，但新国的几句话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了。

“‘操着卖白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薪’。这是当前会计行业高压力、低薪水现状的形象、真实的写照。新闻里有关企业偷逃税款的连篇累牍报道，总会提及企业主与会计的名字；法院宣判的企业涉税刑事案件的当事人名单里，也少不了会计的身影……仔细想来大部分会计人员真的很冤，他们不是不坚持原则，而是不能坚持原则。因为会计也是普通人，要养家糊口，要活下去，所以虽然心有千万个不愿意，有时却也迫于压力不得不为之才沦为共犯。”

“会计成为高危行业，与企业主或实际控制人的综合素质和社会诚信度有很大的关系。有些企业主或实际控制人的习惯思维仍旧停留在‘投机取巧、一夜暴富’的经营理念上，以朝中有人自傲心存侥幸心理，企图利用政策擦边球偷逃税款。”

“财税〔2016〕36号文的颁布和执行宣告了从1931年国民政府开始施行，新中国成立后一直沿用的实行了85年的营业税的寿终正寝，标志着税收政策改革进入了深水区。2016年10月金税三期的上线意味着纳税人的经营行为已经完全暴露在税收征管系统的监控之下，财务状况和涉税信息更加公开透明。多证合一和国地税合并实现了社会保险费、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的交叉比对，偷逃税费已经是死路一条。企业主或实际控制人的涉税理念必将在新形势的逼迫下脱胎换骨，实现从“生意人”、“小老板”到民营企业家的转变。”

“税收政策改革的初衷在于为纳税人减负，营改增之所以拖到2016年才全面推开就是因为政策制定者对建筑业和地产业是否超过营业税税负上心存疑虑。两年多的时光内，增值税税率经过了档次合并和下调，企业所得税小微企业的标准也多次降低门槛。也正是为了确保税负不增加，增值税的改革理念并没有全面意义上执行到位，保留了简易计税这种增值税名下的营业税模式。也正是由于简易计税的存在，上游企业只能开具增值税普通发票，导致下游企业不能抵扣进项税额，造成税负偏高。为了获得可抵扣的进项税额，这些企业大显神通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请求他人虚开或私自购买增值税专用发票。但这些行为都是暂时的，随着小规模企业开具增值税专票政策的全面推广，增值税这一税种必将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增值税作为流转税的真正的内涵，对于某一个纳税人而言就是将购买环节支付的进项税额和申报环节缴纳的应交税款通过销售环节转嫁给下游纳税人负担；纵览所有流通环节来看，进入国家财政的只有针对末道环节和首道环节的交易额的增加值征收的税金。”

“由于开票系统和申报系统日益程序化，金税三期监控下的财税信息更加透明化再加上财务软件的广泛推广，涉税会计已经变得非常轻松。但是这种大环境又给人工智能的培育提供了温床，财税机器人与会计人员抢饭碗的时代即将来临。据长沙晚报报道，2017年8月11日下午，在长沙智能制造研究总院，没有任何会计基础的湖南默默云物联技术有限公司经理王晓辉，经过20分钟操作流程培训后，将公司上月的发票、工资发放等流水录入会计机器人系统，15分钟后录入完毕，王晓辉惊讶地发现，会计机器人已把记账凭证、会计账簿、利润表、国地税申报表等全自动生成。经过逐一核对，会计机器人所生成的凭证、会计账簿、会计报表、报税报表准确率达到100%。5年时间里几十名会计师统计了上万家企业的财务、税务特点，在机器人的大脑里建好了上万种模型。会计机器人项目创始人谭中东介绍，会计机器人不需要专业会计操作，可自动完成记账、报税工作。目前长沙已经有50多家企业在使用。”

……

“财务业务信息一体化、财会管理行业集权化、人才需求高素质化，是财务会计行业职业发展的必然趋势。不想被时代淘汰的财务人员从现在起就应该顺应时代潮流抓紧学习现代财务理论，努力摆脱账房先生式的会计理念的束缚，把自己打造成政策型、管理型、价值型、业务型、战略型、学习型、创新型、沟通型、服务型的高素质财务人才。我们会计人员不仅要做企业发展的见证者，更要成为企业价值的创造者。未来的财务行业必将是‘互联网+人工智能+财务管理'的时代，我们要适应变革、拥抱变革、参与变革。”

齐晓旻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诠释了新形势下会计人员的出路。返回省城后，齐晓旻进入新世纪公司，担任了财务部长。根据老板的设想，齐晓旻把公司的业务规划描述成“两架马车一条绳”的格局，“两架马车”是指建筑工程和田园综合体，“一条绳”是指贯穿服务于“两架马车的”绿化工程。齐晓旻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公司员工一直存在着随意性的习惯：现金和个人卡支付资金的现象普遍存在；资金支付凭证不及时交给财务人员，甚至随意丢弃，排上用场时却找不到单据；与外部单位发生交易时，为节省负担的税款，不愿意向对方索取合法有效的原始凭证，有时凭一指宽的字条就支付资金。由于公司的业务大多来源政府项目，财政资金审计又非常严格，在全体干部会议上，齐晓旻提出了逐步实现财务管理规范化的建议。获得领导层同意后，从严格执行临时公告逐渐过渡到财务管理暂行办法最后发展到执行公司财务制度。经过几年的改造和打磨，公司终于放弃了“游击队”的陋习，加入到正规军的行列。日益规范的财务环境为公司承揽项目、争取资金支持以及所得税汇算清缴奠定了坚实的资料基础，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涉税风险的发生。但是由于全面推行营改增以来，配套政策不完善再加上社会形势制约，企业的税金策划面临着诸多的社会难题。他曾经对税务局的一个同学说过，石子、水泥和沙是建筑施工的主要材料，但是受国家环保政策的影响，石子和沙都开不了专票，甚至开普票都受到限制。有的建材生产企业因销量扩大办成了一般纳税人，自己却没有可抵扣的进项税额。在绿化工程公司中作为主要工程物资的树苗，有的地方的税务局却不允许抵扣进项税额，对此税务干部也是心知肚明。

齐晓旻常说，作为财务负责人时时刻刻都要学习和掌握最新税收政策，最大限度地维护企业的利益。二00七年八月初齐晓旻和一同事因公司产业园区建设流转土地到税务大厅**流转发票，税务大厅工作人员认为土地租赁要交增值税，为此他找到区税务局税政科咨询，税政科长同意大厅工作人员的意见，他拿出政策财税〔2016〕36号文件附件3 《营业税改征增值税试点过渡政策》的规定说：“将土地使用权转让给农业生产者用于农业生产免征增值税，这里说的转让是指一次性转让，按年支付流转费属于租赁。”

齐晓旻拿出财税〔2017〕58号文件《关于建筑服务等营改增试点政策的通知》反驳税政科长，“财税〔2016〕36号文已经是老黄历了，财税〔2017〕58号文很明确，纳税人采用转包、出租、互换、转让、入股等方式将承包土地流转给农业生产者用于农业生产免征增值税。”

税政科长说：“我还真没见到过这个文，到目前为止也没接到过市局的解读，区县级税务机关见到市局解读后，才能执行政策。这件事我记下了，到时给你回话”。

齐晓旻对孩提时代的发小齐丽燕提起此事的时候，丽燕安慰他，现在正处于高压反腐时期，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都很谨慎，宁可懒政不作为，也不能因为违规被处分。

丽燕接着说：“我刚调入乡里的时候，农工委通过我乡农经站向一些农业项目分配了一批补助款。当时只为完任务急于把资金拨付出去，两级验收时都很粗糙，虽然项目不完全符合标准，但还是拨付了资金，结果审计时被发现违规，资金追回还落了个通报处分。后来的农工委拨付资金时非常谨慎、把关甚严，宁可资金拨付不出退回财政，也不会留下一点儿小瑕疵”。

丽燕的一番话解开了齐晓旻心头的疙瘩，税政科毕竟也有自己系统的一套流程。时间不长，税政科长电话通知他，流转发票可以开了。

齐晓旻问起调入乡里后的情况时，齐丽燕说：“我来到乡里后到处化缘，总算募集到一些慈善资金，现在乡里用这些资金为中心学校修建了学生宿舍和食堂，预计今年秋季开学就能投入使用了。以后山里娃们再也不用每天跋山涉水来去匆匆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领你参观参观啊！”

齐晓旻在演讲中提到这次税收争议时说：“我在同税务局税政科负责人交往过程中发现，国地税税政科手中的的政策未必都是最新版本，当我拿出最新政策条文找他们时，他们一般都是以未见市局的解读作为挡箭牌。我们没有理由指责税政干部的“死把”，在财务、审计、税收事项上“死把”往往是当事人谨慎的表现，说穿了‘死把'就是一件护身符，如果过于追求灵活，可能会断送自己的前程，甚至被送上断头台。 税政人员都掌握着一个弹性空间，在这个空间内企业财务负责人可以通过交情为本企业争取利益，或者为了维护他们的面子给他们找一个台阶下，当然这也是需要揣摩里面技巧的。对于模棱两可的问题或者踩到红线的时候，不管你交情多深，他们都不会松口的，泥鳅的本性才正真显露出来。 财务人员在涉税事项上要学会做泥鳅，在边界清晰和红线之内的，我们不防滑一点儿，灵活处置。一旦踩上红线，宁可承担‘死把'的恶名也不要为追求灵活而放手，否则自作自受的滋味可是不好下咽的。”

面对会计机器人抢饭碗，齐晓旻认为会计人员应该把这些智能产品当做工作中的好帮手。如果能够利用财务机器人分析得到的数据结果，更好地进行规划、预算以及管理控制，进而做出决策，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平凡的事业中，绝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公司在宇航市兰坪县施工过程中，财务部办税员和出纳持公司所在地主管国税局出具的企业所得税管辖证明到兰坪县联合税务大厅办理向业主收款所需的预交税款手续时，当地国税局凭管辖证明只征收了增值税，到地税局窗口预交税款时，征收员说除了附加税费和印花税外，还需要预交千分之二的企业所得税。

办税员说：“我公司的企业所得税属国税管辖，地税无权征收吧！”

征收员回答：“国税不征地税就得征，税款必须留在本地。”

办税员据理力争：“跨省施工才需要预交企业所得税的，我们又没出北川省。”

征收员说：“你们不交这笔税款，我给你们打不出完税证明来，系统就是这样设置的，要不你们先交了以后再退吧。”

“三万多块钱能有那么容易退吗？”办税员对出纳说。

“看来今天咱们不交这个企业所得税，肯定拿不到预交税款的完税证明啊！再说现在公司资金链即将断裂，等着拿回工程款买米下锅呢？”

“那咱们交了以后要是退不回来，老板可就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啥呀！不交这点儿小钱怎么换回大钱啊！”

两个人就这样被逼得预交了税款。

回到公司后，向齐晓旻汇报了兰坪交款的经过。既然款项已经交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办理完收款手续后时间不长，业主的工程进度款就转入公司的账户上了。

后来老板问起了预交企业所得税的事，齐晓旻以财务部的名义向老板做了汇报，并承担了责任，承诺尽力办理退税手续。

杨诚听说这件事后埋怨他，“又不是你交的税，再说她们事前又没向你汇报，你承担哪门子责任啊！”

齐晓旻给杨诚解释说：“她俩也是为了公司利益采取的紧急措施，错就错在没有及时汇报。如果她们先给我打个招呼，我肯定向老板汇报，让老板决定交与不交。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埋怨下属也无济于事啊！作为领导就有义务为下属遮风挡雨，一味地推卸责任就是无能的表现。”

其实当时的齐晓旻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他在演讲中提到此事说：“办事过程中遇到阻力要头脑冷静，既不能心灰意冷，也不能蛮干。要学会迂回，必要的时候先放放，让时间将阻力沉淀掉。”

三个月后的一个中午，位于友谊大街和联盟路交叉口的西北人家的308房间内欢声笑语、气氛异常热烈。

赵红梅说：“好长时间没见到焦国聪了。”

李战胜回答：“行长现在已经调入北京总行担任中层了，焦夫人也去北京上班了，人家一家子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了。”

张光宣说：“看来是真忙啊！陈霞家儿子前几天结婚，国聪也没回来。”

卢超打着哈哈，“这人一进北京啊，见一面都难了。”

郑国平说：“同学们还是多聚聚好，年近半百的人了，见一面少一面啊！”

齐晓旻插科打趣道：“焦行长非常喜欢吃‘慧光'牌炒饼，只要有人请他吃‘慧光'牌炒饼，我认为国聪肯定能回来。”

霍慧光捶了他一把，“你又来了，赶紧吃菜吧！”

有人提到郭振增时，正在看手机的“电老虎”杨丽英突然问道：“你们说记者现在正干吗呢！”

“人家正在苏杭抓拍美女呢！”封新梅微笑着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阿联感慨万端：“郭记者的日子就是滋润，每天周游列国的，估计全国各地都走遍了吧！”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酒香里充满着浓浓的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直没发言的杨诚突然问道：“晓旻！税款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啊？”

齐晓旻一筹莫展：“目前还没有想到解决方案呢！”

郎志平说：“你们老板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三万多块钱吗，交了就算交了呗！”

封新梅说：“交钱也得由老板拍板，毕竟是人家的钱啊！”

郑国平端着酒杯站起来，“你应该早点儿找我啊，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宇航市地税局担任征收分局局长，明天我跟你去宇航跑一趟，应该能解决的。”

……

郑国平所在的地产公司已经在清风岛市开发了好几个楼盘，作为公司现任党委书记，说他在清风岛的税务系统中有深厚人脉，肯定不会有人质疑。但是要说他在宇航市税务系统有人脉，谁也不会想到。

第二天两人驱车赶到了宇航市，向他的同学兰志新局长述说了来意。

兰局长笑着说：“国税函〔2010〕156号文规定的预交2‰的企业所得税主要是针对跨地区（指跨省、自治区、直辖市和计划单列市，下同）经营建筑行为制定的，建筑企业在同一省、自治区、直辖市和计划单列市设立的跨地（市、县）项目部，其企业所得税的征收管理办法，由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和计划单列市国家税务局、地方税务局共同制定，并报国家税务总局备案。北川省国税没有做出具体规定，但是省地税规定地税局征收所得税的企业参照执行。你们企业的所得税归国税管辖，是否预交和地税无关。兰坪地税强迫你们预交企业所得税税款就是为了避免税款外流，采取的地方保护主义政策，我找兰坪地税帮你们退回来就是了。”

他撕了一张便签，写了一个便条递给齐晓旻说：“以后再去预缴税款时，就拿这张便条去找兰坪地税征收大厅的关局长，就不用交了。”

写好退税申请，填写好退税表格并加盖公章后，齐晓旻把带来的相关交税证明材料复印件留给了兰局长。中午一块儿吃完饭，齐晓旻去结账时，服务员回答已经有人买单了。齐晓旻深受感触，这才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交情啊！当然不到一个月，税款就顺利地退回到公司账户上了。

虽然费尽周折，齐晓旻毫无怨言。他在演讲中说：

“财务部是一个团队，所有业绩都是全体员工共同努力的成果，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能捻几颗钉子啊！作为领头人要有知人善任的眼光，安排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工作，领导方式要因人而异，对于工作能力强的只关注结果，不要干扰其完成过程。对于工作能力弱的要随时关注工作进程，发现问题及时指点和纠正，同时还要培养他们的自信心和独立处理事务的能力。下属加班时，我从不缺席，不管早晚都要安排便饭犒劳。下属外出办事时，我会烧好热水倒入他的杯中，这样办事人员口干舌燥地回到单位后就能喝到凉白开或温开水。员工偶尔违反劳动纪律时，只要不是主观故意，我一般不会开罚单。但是对于害群之马，我也不会手软，能争取的尽量争取，争取无效的就要严加惩处。我要把财务部打造成一支目标清晰、责任明确、团结协作、言路畅通的创新型融合型团队。”

“也许有人觉得我的经历只是个例，不能成为大多数会计人员的标杆。但是你们要相信，社会是向前发展的，一个时代的观念永远不会成为永恒的习惯。”

讲到这句话的时候，齐晓旻想到了丽燕，河边小餐馆聊天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盛夏的中午，齐晓旻和丽燕在清河县城河边的一家小餐馆里聊起了金老师和她的那本日记。

提起金老师，齐晓旻的泪水夺眶而出，“金老师说我和大山无缘属于大山以外的人，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说你会成为装扮山野的一束束山花，现在你不仅离开了大山，还脱离了教育事业，我想她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也许会感觉遗憾吧！”

齐丽燕反问：“难道离开了大山就不能装扮山野了吗？我脱离了教学工作，但并没有脱离教育事业啊！我的心永远是属于大山里上学艰难的山里娃的。”

齐晓旻陷入了沉思：是啊！丽燕脱离了教学，并没有离开教育系统。乡里当教育组长时，募资金安置山里娃，堪称义举；刚返回县城，教育局副局长的板凳还没坐热，就到处呼吁扩大城中村小学和两所优质初中的办学规模以适应在县城买房的山里人家子女的入学需求，她的“确保山里娃能和县城的孩子同师同吃同读书”的建议书已经得到了县领导的积极回应。她的一举一动哪一点不是为了山里娃呢！

想到此处，齐晓旻不仅了脱口而出：“好村姑志在长久，不只是山里教书才算装扮山野啊！”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会儿，会心地笑了。

外面雷鸣电闪狂风呼啸大雨瓢泼，齐晓旻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只见湖面上的浮萍犹如生了根一般在原地飘然起舞。

（2018年8月8日写于平山县城）